根据地理位置上来看,库页岛无疑成为了中华文化圈当中最为边缘的苦寒之地。在意中国中原王朝为中心的体系当中,库页岛的遥远已经很难进入中原皇帝的法眼了。但是这并没有断绝库页岛上的部落与中原王朝之间的贸易。在库页岛出土的众多文物当中,有很多都是咱们历代中原王朝时期的玉制品。也正是这些玉制品,证明了中原王朝穿透广袤东北地区而来的文化影响力,尽管这种影响力可能十分微弱。
隋唐时期,中原王朝开始对库页岛进行管辖。据《旧唐书·靺鞨传》所载,唐朝于开元十三年(725年)先设立了黑水军,后又改为黑水都督府统辖靺鞨各部:“安东都护薛泰请于黑水靺鞨内置黑水军,续更以最大部落为黑水府,仍以其首领为都督,诸部刺史隶属焉。”
黑水都督府治所位于乌苏里江与黑龙江交汇处的勃利(伯力)。或许是历史的黑色幽默,这座第一次将中原王朝的身影引向东北亚的古城,在千年后再次成为中原王朝退缩的见证——咸丰十年(1860年)清朝与沙皇俄国签订的《北京条约》第一款便规定两国国界“顺黑龙江下流至该江、乌苏里河会处。其北边地,属俄罗斯国,其南边地至乌苏里河口,所有地方属中国。”而勃利这座千年古城,也最终有了一个俄语名称:哈巴罗夫斯克(Хабаровск)。
黑水都督府管辖范围“南距渤海,北、东际于海,西抵室韦,南北袤二千里,东西千里”。“东际于海”是否包括与大陆一线之隔的库页岛尚不明晰,但《新唐书·黑水靺鞨传》中还有对这一地区各部落更进一步的记载:“黑水西北又有思慕部,益北行十日得郡利部,东北行十日得窟说部,亦号‘屈设’……屈设……不能自通。”这里“窟说部”中的“说”通“悦”,“窟说”一词与日后“库页”读音已非常相近。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窟说部一定位于库页岛。因前文有其它部落“时时通中国”之语,窟说部的“不能自通”指的自是通商之意,至于这是不是意味着窟说部地理上也不能“自通”,便不得而知了。不过从历史渊流来看,中华古地名与民族名互为假注的现象颇为常见,库页岛之名源于窟说部的可能性非常之大。隋唐之后,历代中原王朝对窟说部的称呼大多相似:元、明两朝有“骨嵬”、“苦兀”、“苦夷”之称,直到清朝最终历经了“库野”、“库叶”等称呼,最终演变为“库页”。
如果说唐朝对库页岛的认识还停留在纸面上,那金朝以降中原王朝对库页岛的管辖便日趋实质化。至元二十三年(1291年),元朝遣兵万人、船千艘征伐骨嵬,据《开元新志》所述,骨嵬“在奴尔干海东”,这便是库页岛无疑了。元朝平定黑龙江流域之后设东征元帅府于黑龙江入海口附近的奴儿干城以便管辖,元明易代后,明朝永乐帝朱棣在东征元帅府故地又设奴儿干都司,管辖西起鄂嫩河,东至库页岛,北抵外兴安岭,南日本海的广袤地区。奴儿干城地理位置虽然险要,但对于中原王朝来说毕竟过于遥远苦寒,所以朱棣自始便对这一地区实施羁縻统治而非直接管理,这也使得奴儿干都司自成立起便具有极强的独立性。
宣德年间,明朝更渐渐放弃开拓东北亚乃至于西伯利亚的计划,并将奴儿干都司的治所内迁至三万卫。据《明宣宗实录》所载,宣德帝朱瞻基临终前以遗命的形式放弃了奴儿干都司:“凡采捕造船运粮等事,悉皆停止;凡带去物件,悉于辽东官库内寄放;其差去内外官员人等俱令回京,官军人等各回卫所着役。”此后明朝国势日渐衰败,历代皇帝更秉持着“帝王之待夷狄,来者不拒可也,何必招抚”的方针,奴儿干都司也自此渐不为中原王朝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