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三十多年以前，在一个叫沙坨子的山村里发生了这么一件异事。

当时一户姓白的人家，夫妻二人婚后生了一对龙凤胎。那个年代，计划生育要求每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但是在人们的传统观念里，还是希望生个带把儿的。若是能生个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那就更应该感谢上天了。这龙凤胎生的好，一次性解决了所有问题，计划生育不会上门罚款了，又一次性解决了儿女的问题，媳妇不用多受一次分娩的痛苦。总之，不论于什么而言，这无疑都是一件喜庆事。奇怪的是，在这对龙凤胎的满月宴上，村里的异人天星老汉在喝了些“马尿”之后，说了一句“咱这村子里，在我师傅之前我不知道，从我师傅那一代以来，一百多年过去了，咱这村子里还没有哪一户生龙凤胎的，但是……”

天星老汉故意只说了半句，见满桌子的人都停了筷子，用疑惑的眼神投向他，不免飘飘然起来，故作高深，慢悠悠端起酒盅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吱”的一声极响。

满桌的人都是村里的乡邻，自古以来，人们就对异人有一种天生的神秘感，认为异人是掌握了天地的规律，人间的密法，能知晓过去未来，预言吉凶祸福。这一类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谁家还不得有个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风水坟地、安神谢土的事儿，所以，在农村，人们对异人是相当尊敬的。

话扯远了。

桌子上，大家伙见天星老汉在喝了一盅酒之后止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便有人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略带调侃和恳求，“天星爷，您倒是继续往下说啊。”

不得不说，天星老汉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这才语调悠长着继续往下说。

“我说，这龙凤胎里面可是有讲究的，但这个时候，在这满月席上我不能说。”

“嘿，我把你这老东西，还说一半留一半的，那你还不如不说。”

和白天星是一辈人的三婶笑骂。

“这都是天机，是不能随便泄露的。”

“天机，啥天机？你当你是诸葛亮、刘伯温在世哩，掐个八字、看个风水还把你能的。”

白天星嘴里嘟囔着“现在不能说，不能说”，摇摇头离开座位。

一桌人没听清天星老汉嘴里唔哝的啥，只当是听了个笑话，就又继续吃吃喝喝起来。

“他老叔，嗨嗨嗨。”

出满月这户家里的老人连忙唤住要走的天星老汉，半推着往里屋走。

“他爷，你看这俩娃今天满月，会说话了都把你叫爷哩，您给看看娃这八字，看看咱这两娃好着么。”

“好着哩，好着哩。”

“你可糊弄我老太婆，我还没给你说娃的生辰八字哩你咋就说好着哩。”

“那你把娃的生辰八字说说，我给咱排一排看看。”

“哎哎。”

老家主高兴的合不拢嘴。

“他爷，你先抽一根喜烟，听我给你慢慢说。”

“咱这俩娃，生产的时候顺利得很，男娃刚生出来，女娃就跟着出来了，当然，也是接生的我那老姐姐手艺高，说翠翠姐姐哩，咱这十里八乡，多少娃都是翠翠姐姐给接生的，连你侄娃，我家的俊德娃都是翠翠姑当时给接生的。”

“翠翠姐姐我知道，那是活神仙，送子观音，多少娃都是由她送到世间的。”

“就是嘞，你也是活神仙哩。”

“嗳，没有那话。”

“你瞧瞧，人老了，我这话可扯远了，说生辰八字哩你看，我可扯别处去了。”

“不要紧，既然俩娃一前一后出来的，那时辰上基本错不下个啥，你把年月日时大概啥时间生产的给我报一下就行。”

“哎、哎，好。”

老家主细细回想了两秒，给白天星报了俩孙娃子的生辰八字。

完了，就凝神静气地看着白天星凭空在手指上掐算，嘴里念念有词，眉头微皱，却又瞬间舒展开来。

只是这一微小的面部表情老家主没有注意到。

片刻。

白天星清了清嗓子。

“老姐姐，俩娃八字好着哩，不过以后夜里，尽量别让娃出门，坟地、庙宇、医院、火葬场尽量不要去，小孩子身子弱，谨防沾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其他的都好。”

“哎，哎，好，好着哩那就好，我记下了。”

说着，老家主将一个用红纸封的红包塞到白天星手里。

“我不要，不要。”

白天星硬是把红包推了回去。

“我说，老姐姐，生了一对龙凤胎，这下随心了吧？不过，也多了两张吃饭的嘴，以后日子要细细过哩，你还得勾子撅起使劲挣钱哩。所以你把钱攒起，给孩子买奶粉喝去。”

老家主笑得合不拢嘴，“哎、哎”答应着。

“我说他爷，您把这红包收着，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劳您操心了不是。”

“不用不用，我又没帮上啥忙。您呐，赶紧招呼客人去，我喝了你家的喜酒，也该回去歇歇了。”

“真不坐了？”

“真不坐了。”

“那行，我送您。”

“不送不送，您赶紧招呼客人去，我这就走了。”

天星老汉一摇一摆地离了席，走到拐角的地方，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喜事场，立马停住了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接着极力运目，望向这家瓦房上空，惊了个胆颤。再掐了掐手指，细细盘算。这一算，让天星老汉打了个寒战，身形差点站不稳。欲转身去找找老家主，可观了观瓦房上空的云气，又断了那念头，只能叹了叹气，一边摇摇头一边双手背在身后往回走。